摘 要：海事诉讼证据是指能够证明海事案件事实的一切真实材料。当海事纠纷成诉时，就必须借助于海事诉讼证 据，还原案件客观事实。海事证据调查人员在调取海事证据时， 往往会忽视船舶安全管理体系文件（SMS）以及相 关记录的证据作用。而对于某些特定的海事案件，该 SMS 体系文件及其相关记录可能是非常重要的证据，从而成 为左右案件判决走势的关键部分。本文提出了船上取证的另类视野，着重分析了船舶 SMS 体系文件作为海事证据 的意义。

关键词：SMS 文件；海事证据；调查取证

一、前言

证据是指以法律规定的形式表现出来的能够证明案件真 实情况的一切事实，是民事诉讼的核心。民事诉讼证据是指 民事诉讼中当事人向法院提供的或者法院依职权收集的用以 证明案件事实的各种材料，也是法院认定有争议的案件事实 的根据。海事诉讼证据是指能够证明海事案件事实的一切真 实材料。当海事纠纷成诉时，就必须借助于海事诉讼证据， 还原案件客观事实。海事事故发生伊始，有关方陆续登船调 查、取证， 以获得第一手的证据材料，这其中包括海事局的 行政调查，也包括代表保险公司、船东互保协会等的检验人 员、以及各利益方的律师等的调查取证。依照过去的实践经 验，海事证据调查人员在调取证据时， 多集中在调取航海日 志、轮机日志、车钟记录、报务日志、航向记录、海图、船 舶资料、VDR 数据、船舶法定/船级证书等方面材料及信息， 或赴事故现场勘验并搜集物证，询问船长、船员等。但是很 多关键信息往往不在上述证据中，或者上述内容会遗漏部分 关键信息，而这些关键信息，或会在深入调查公司管理体系 文件（SMS）以及相关记录之后浮出水面，成为左右案件处 理走势的重要部分。有鉴于此，大家的视角开始转移到 SMS 文件调查取证上来。

二、何为 SMS 体系文件

ISM 规则（全称《国际船舶安全营运和防止污染管理规 则》），于上世纪九十年代末便已经开始生效实施。该规则作 为 SOLAS 公约第九章内容，在缔约国之间强制生效。ISM 规则要求航运企业建立以安全和防污染为核心的标准化、程 序化、文件化的安全管理体系（SMS），用以加强公司的管 理责任和船舶安全操作，强调预防为主的思想，通过加强和完善安全管理自我约束机制，创建安全文化，避免和减少人 为因素造成安全和污染事故的发生。到 2002 年，以 ISM 规 则为准则的公司/船舶安全管理体系（SMS）， 正式全面适用 于船舶实践。依照此规则，船舶以及船舶管理公司需要建立 SMS 体系（安全管理体系，下称 SMS 体系），该体系将包 括 SOLAS 公约、STCW78/95 公约、MARPOL73/78 公 约等在内的各种公约法规、技术规范系统编纂在其中， 以上 述强制要求为标准制作管理规范，同时参考了相关公约、规 则的指导性意见。

安全管理体系（SMS）是指能使公司人员和船上人员有 效实施公司的安全与环境保护方针所建立的，并文件化的体 系。SMS 是一个自我约束、自我调整的安全管理系统。每个 公司只应建立并保持一个 SMS，这个体系应覆盖该公司所处 的所有安全行为。它既可满足公司内部安全管理的需要，也 可适应外部安全保证的要求，并能满足 ISM 规则的要求，达 到安全、营运和成本的统一。这个体系应在实践中不断改进， 不断完善。理想状态下，若航运公司及其船舶能够完全贯彻 ISM 规则的要求，建立良好的 SMS 体系，并按照该体系进 行操作和管理，则该公司即可认为是一个尽到合理谨慎保证 船舶适航和货物安全的公司，其船舶则是一艘尽到合理谨慎 义务的适航适货的标准船舶。

三、SMS 体系文件的内容

SMS 体系文件是一套涵盖公司管理、船舶运营、保养、 乃至事故处理等方方面面的系统化管理文件，它即是安全管 理体系的表达形式 又是安全管理活动开展的依据。是体系 运行的基础。

SMS 体系文件的基本组成包括：方针、程序、须知、记录、相关文件和资料。常见的 SMS 文件主要有：程序手册、 职责手册、船舶操作手册、船舶维护手册、船岸应急反应手 册、甲板手册、轮机手册、记录手册、货物操作手册、船舶 常规管理手册、船舶应急训练手册、岸基通用操作手册等。

这些文件的主要功能，以东方海外货柜航运有限公司的 SMS 体系文件为例，按照其逻辑顺序主要有：

（1）告诉公司管理人员及船上工作人员怎么做，包括： 驾驶台/甲 板 程序手册（Bridge & Deck Procedure Manual）、 货物操作手册（Cargo Operation Manual）、 机 舱 维 护 保 养 手 册 （ Engine Room Maintenance Manual ）、 机舱程序手 册（ Engine Room Procedure Manual）等；

（2）由谁来做，包括：船舶组织手册（Shipboard Organization Manual），工作说明手册（Job Description Manual），职责手册（Responsibility Manual）等；

（3）做了要记录，以便实现管理公司、PSC 和相关检 验人员的有效监控，包括： 甲板/机舱日志（Deck/Engine Logbook）、无线电记录簿（Radio Log）、 到港/离港前检 查清单（Pre-arrival/Departure Checklist）、交接班记录 和检查清单（Handover/takeover record & checklist）、 安 全 委 员 会 会 议 记 录 （ Safety Committee Meeting Record） 等（仅为诸多表格及记录中的一小部分）；

（4）没有做的原因，不符合的风险评估以及纠正措施， 以及因无法完成而造成的后果及评价、教训、对应措施等等， 包括：内/外审核记录（Internal/external audit record）、 缺陷记录 （Deficiency record）、风 险 评估报告 （Risk assessment report ）、 应 急 响 应 计 划 （Emergency response plan）、未遂事故报告（Near-miss accident report）、事故报告（Accident report）等。此部分内容往 往会报告公司，由公司保持监控船舶以及指导船舶工作。

需要指出的是，如上所述，SMS 体系文件涵盖范围非常 广泛，还包括了船上账目往来、船员工资管理、船员安全保 障等方方面面，限于篇幅，本文不一一举例。

四、SMS 体系文件在证据调查中的价值体现

在 ISM 规则强制适用的前提下，离开 SMS 管理体系的 船舶寸步难行。船舶按照 ISM 规则的要求，全面建立并维持 SMS 管理体系，本身也是获取安全管理证书（SMC）的前 提。同时， 如前所述，合理履行 SMS 体系文件的管理要求， 藉此提供一艘适航船舶， 已经成为船舶管理者不可推卸的法 律义务。并且 SMS 体系文件通常被要求以纸质文档在船保 存，易于查阅。即便因故不能登轮，也可向其管理公司调取 （为船舶管理的需要，很多 SMS 文件往往需要送公司备案）。 因此，在调查取证过程中，从这个角度入手，对调查人员调 查事实真相有非常大的帮助。

不妨举几个相关的例子予以说明：

比如，船上工作人员进入密闭舱室作业， 因氧气不足或 遭遇有毒气体、易燃易爆气体造成人员伤亡事故。此类事故 的发生后，在普通的海事证据中，如 VDR 数据，根本不存在相关信息，航海日志中也是草草几笔。除向船员问询调查 外，可以根据 SMS 管理文件，要求船方提供的记录材料， 如下：

（1）进入密闭舱室作业检查清单和密闭舱室作业许可证 （Entry into enclosed space checklist， Permit to enclosed space entry）以及相关记录。该部分内容可以查 找船员进密闭舱室前是否按照步骤进行通风，通风时间长短， 是否进行测氧、测易燃易爆气体，氧气含量以及易燃易爆气 体含量有，进入密闭舱室的人员，有无在密闭空间入口安排 联络人员，以及进入密闭舱室工作的的主管负责人等。

（2）未遂事故报告（Near-miss accident report）、 事故报告（Accident report）、以及由公司下发的船队简讯、 互保协会简讯和船级社简讯等。从该部分内容可以得知，该 公司及其管理的船舶是否发生过类似事故，公司是否对此类 事故有所警觉，及是否采取相应措施（比如组织培训） 以杜 绝此类事故再次发生。若此类事故已经在该公司发生过，或 可从相关简讯得知此类事故有发生的可能性，则很难说这类 事故是不可预见不可避免的意外事故。

（3）安全培训记录（Safety training record）。此类 文件可以证明船舶已经安排了进入密闭舱室的训练和演习， 以及最近一次训练的时间。据此可以证明船舶针对此类事故 已经尽到了必要的合理谨慎的职责。

（4）测氧测爆仪、无线电通讯、照明设备等的维修、检 查及保养记录。可从中得知此类设备保养情况，相应设备是 否及时更换电池，相关设备读数是否有效矫正和测试等。在 船舶密闭舱室作业前已经采取测氧测爆、安装防爆灯等预防 措施的情况下，如果上述设备没有合理测试和保养，并因此 造事故，则证明船方仍然存在不可推卸其过失。

再如，针对常见的因设备故障或航海人员操纵、瞭望等 过失造成的船舶碰撞事故，SMS 体系文件也可成为及其重要 的海事证据，如下：

（1）到港前检查清单（Pre-arrival checklist）、离港 前检查清单（Pre-departure checklist）、交班检查清单 （Takeover/Handover checklist）等。此类文件可证明值 班人员在船舶开航前、到港前和开始机动航行前，是否对所 有相关航行仪器、设备及机械进行了测试和检查，并处于良 好工作状态。此类检查清单的合理记录可以和航海日志一起 作为船方已尽到合理谨慎之责的证据。

（2 ） 驾驶台熟悉程序 （Bridge familiarization checklist）/交接班清单（handover checklist）。从中可以 得知涉案船长及船员对驾驶台设备是否熟悉并可熟练操作。 如果此类文件没有得到履行，则可以证明船员不称职。目前 证明船员适任的表面证据是船员技术证书，但是船员技术证 书仅能表明证书持有船员具有承担该等级的船舶职务的资 格，并不能证明其可以在没有相应培训的情况下，可登轮任 职。诸如驾驶台熟悉程序之类的文件，可以作为船舶配备适 任船员的证明，当然，也是进一步证明船东保持船舶适航的材料。

（3）船舶机器、助航仪器和设备相关的维修保养计划和 记录（PMS 系统）以及修理记录（Repair record）。从中可 以得知驾驶台设备运行和保养情况，是否按时进行测试、保 养；是否出现故障；出现故障后是否及时请修；管理公司是 否及时安排人员进行修理等。这些材料都是船东保证船舶适 航与否的证据材料。在船方已经请修，而船东及其管理公司 没有安排及时维修的情况下，船方很可能因此构成明知可能 造成事故而轻率的作为或者不作为的过失。在此情况下，船 东或会因此丧失海事责任限制的保护。

（4）工作休息记录（Work and rest hour record）。 从中可以得知船上值班瞭望人员工作安排是否合理，是否存 在疲劳驾驶等。此种情况较为常见， 尤其是船舶刚刚离港时， 往往个别驾驶员因时间安排不当，没有充足的休息时间，从 而疲劳过度，造成海事事故。

（5）无线电操作记录（radio log）、雷达操作记录（radar operation log），可以证明驾驶台雷达及无线通讯设备使用 情况，是否开启雷达，是否合理使用船-船通讯工具甚高频无 线电话（VHF）等。

（6）安全评估报告（Safety assessment report）。驾 驶台是否存在影响瞭望和值班安全的其他情况；这些情况发 现后是否采取安全评估措施；经过评估后，采取了何种替代措施等。

可见，对于某些特定海事事故，SMS 体系文件及其相关 记录可能是极其重要的证据，从而成为左右案件判决走势的关键部分。

五、结束语

随着 SMS 体系文件在船舶运营中作用日益突出，现在 船舶管理理念也不断渗透到船上每个部门和角落。某种意义 上讲，船舶操纵以及维修保养在船员日常工作任务比例中日 益下降，甚至某些公司已经开始尝试将部分船舶维修保养工 作交付岸上维修人员进行，而履行 SMS 体系文件的要求， 以及进行相应的记录，在保证船舶适航以及避免各种事故中 的重要性占比变大。当然，二者是相互交叉促进且不可分开 的。相应的，作为海事调查参与者，比如前述的海事局事故 调查人员、律师、保险/互保协会的检验人员也日益重视对调 查对象所运行的 SMS 进行深入调查，以期进一步查清事实， 并在此基础上采取相应的措施。相信在传统海事调查取证实 践的基础上，对 SMS 体系文件进行的调查也会越来越成熟， 越来越重要。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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