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的，才是永恒的

2023年第02期    作者:文│张刚    阅读 712 次

我喜欢看《动物世界》，因为从中不仅可以感受到“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的震撼，还可以发现芸芸众生虽渺小却伟大的奥妙。例如水母，它像花雨伞一样浮游在深邃的大洋里，装点了海底世界六亿五千万年。它的结构非常简单，由内外两胚层组成，通体透明，因为其体内几乎都是水。它在漫长的进化过程中几乎没有任何变化，被称为世界上最完美的动物。

因此，我们是不是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简单的，才是永恒的，才是完美的？

相比来说，人类历史不过几百万年。作为地球上最高级的动物，人的身体结构异常复杂，各种疾病层出不穷，因此人类的生命非常脆弱。再看看身体结构很简单的蚯蚓，即使被腰斩仍可存活，并且能够很快自愈，所以它在地球上存活了五亿多年，被称为地球上的活化石。

事实证明，我们的一日三餐只要营养结构搭配合理，越简单越健康；相反地，每天山珍海味、胡吃海喝的生活并不健康，反而会造成肠胃疾病以及其他更多的麻烦。

不仅物质世界如此，精神世界也是如此。一个内心善良、平和、纯粹的人，其生活会很快乐；而一个内心狡诈、阴险、卑鄙的人每天都会生活在阴影里，因为其要绞尽脑汁去算计别人，给别人穿小鞋、挖陷阱、设障碍，最后可能作茧自缚、害人害己。

很多人在工作中喜欢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认为这样才可以彰显自己的能力和价值，其实大可不必。比如律师，没有必要转弯抹角去夸大案件的难度，也没有必要遮遮掩掩强调案件的复杂性，这样做的目的无非是让客户心甘情愿地接受报价。其实，律师的价值和能力应该体现在将复杂的事情简单化的工作当中。优秀的律师经过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办案，已经拥有了敏锐的感知和丰富的经验，具备了在复杂的案件中迅速找到解决问题的捷径的能力。

而有些律师为什么不能做到将复杂的事情简单化？其实可能有其难言之隐。几年前，有位客户来律所找到我，因为案件非常紧急——马上要超过诉讼时效了，所以需要我当场起草起诉状。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我在纷繁复杂的证据材料中寻找案件的事实真相，寻求有利的法律依据，最后洋洋洒洒地写了两千多字。写完后，我几乎透支，感觉用尽了自己十几年来积攒的“洪荒之力”。我自认为那份起诉状写得有理有据、有法有情，堪称完美，于是等待客户的赞美。客户看完后却说：“做律师原来这么简单轻松啊！”我听后几乎崩溃！

我相信这样的客户应该不多，更多的客户应该是喜欢律师在最短的时间里，用最简单有效的方式实现他们的合法权益，而不是希望案件进入拉锯战——打完一审打二审，结果发回重新打一审和二审，甚至还有再审、申诉和抗诉，常常是一个案件打了四年又回到原点。这样的案件对各方当事人来说，都是一种生命的消耗和折磨。终于有一天，有位客户打来电话：“张律师，我实在受不了了，告诉法官赶紧下判决吧，即使有一个坏的结果也比没有结果好得多！”

我们知道，截拳道是李小龙创立的一种武术体系。李小龙及其截拳道之所以能够风靡于世，就在于这种功夫简单直接、不拘于形式，能够快速有力地压制对手、先发制人。所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就这么简单。

简单并非不择手段，而是要维护事物的本真。老子在《道德经》中所述的“大道至简”，本意其实就是一切事物、一切问题都要遵循客观规律、切中要害，用最简单化、简约化的方式处理和解决。

“张律师，刚才庭审中，您为什么不直接用‘不属实’三个字反驳，而是回答要回去核实呢？”我们走出法院后，助理问我。

之前在山西开庭时，对方代理人为了证明挂靠的事实，滔滔不绝、绘声绘色地复述张三和李四的对话，就像在背诵剧本。我在忍无可忍的情绪折磨中听完他的故事后，被法官问道：“他说的属实吗？”

我们知道他在胡说八道，法官也知道他在胡言乱语，他本人也知道自己是信口雌黄，更知道我们都知道他是鬼话连篇。我完全可以简单地回复“不属实”，但我没有这样回答，而是回复：“代理人不了解情况，回去和张三核实后再回复法庭。”

“为什么搞得这么复杂呢？”助理不解。我说：“我们作为代理律师，不是故事中的角色，肯定不知道故事的真实性与否。如果我直接回复‘不属实’，就和对方代理人一样，明显是信口开河，我只能如实回答。”不久后，法院下达裁定书：驳回对方的起诉！为了尊重客观事实、遵循职业道德，我们不能简单应付，不能怕麻烦。有时候，复杂的事物背后是简单的道理。

张刚北京盈科（上海）律师事务所合伙人，上海律协对外宣传与联络委员会委员业务方向：建设工程施工合同纠纷、公司股权、企业法律顾问